第五章 飞花乱醉情人眼，河山涂墨春风散
高宗李治治时，乾封三年春。
“薇儿你看，我说的吧！这白鹤山的桃花可不比巴陵的差！”
少年策马疾驰，身后跟着的另一骑也是同样掣电驰风，在遍山的花雨中畅行无阻。仔细一看，后面的竟是位姑娘。
“你这厮说话倒还算数！”姑娘喝到，“只是家父那边你要如何交代？”
“你父亲要我教你武学身法，若他问起我便说今日教了你驭马！”
本应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但注意到缭乱的马蹄疾踏时，忽的给人一种坠落与危险感。
平乐惊醒，深吸一口气，从榻上猛地坐起。
“干娘又梦魇了？”小丫头见状连忙放下手里的茶盏，跑到榻前关切地看着平乐。
“不是梦魇，桃桃，”平乐摸摸小丫头的脑袋，“干娘梦见桃花了，满山都是的桃花，铺在地上，飞在空中。”
“满山的桃花？干娘莫要诓我！”
平乐只是笑一笑，不说话，起身拿起盏细细品了一口茶，到庭院中去了。
“又要去看那银杏树......”桃桃小声嘟囔着，也跟了出去。
来长安有多久了？平乐想着。自己十七岁得了怪病，听人说是从马背上摔下来所致，摔完那一下之后就记不得什么了。后来就跟着别人进了长安，被卖到了长安城成家，十八岁时做了成武的妾。
若问成武为何要纳妾，便要说到他的已故夫人王氏，王氏是个大家闺秀，和出身低下的平乐不一样。成家世代出良将，李唐尚武，成家以此得势，在长安城中也算是名门世家，而王氏与其说是嫁来的，倒不如说是被强行撮合送来的，成武没喜欢上王氏，反倒喜欢上了她院中的下人——平乐，故纳平乐为妾。于是王氏郁郁寡欢，两年前因病辞世；成武父亲也在同年因久治不愈的外风病长辞人世。
于是成府就成了今天这幅冷清样子，走在园中都能听见落叶的声音。
平乐每日都只能在园中看看花看看树，有时去成武书房翻两本书看看，或者是念书给桃桃听——桃桃还不识字。“以后会慢慢教她的。”平乐想。就算记不得自己以前是谁，平乐也不恼，她只觉得自己如今能在长安城里有个家就很满足了，况且自己虽然是奴籍出身，成武待她依旧风度温雅，还许她自己起名。和其他长安城的奴隶相比，她想象不出再好的生活了。平乐爱看花，可她分不清银杏和花，分不清那是丹红粉白的还是金黄的，她觉得能这样一片一片飞舞在空中、铺满整个地面的，都叫桃花。
“平乐！”昨天在皇城中值了夜的成武还未卸甲，就大步进了院子，“昨夜可还睡得好？”成武圈臂搂住平乐，用下巴贴着她的额角。
“睡得好。梦见了桃花，这个月份可还有满树的花能看？”
“有，有花，”成武马上说，“南边城外的桂花还开着，夫人若想去看，我今日轮值休息，吃了晌午饭就陪你去。只是现在已经十月，银桂都谢了，金桂与丹桂都还开着，夫人想看，就一起都看了。”因为平乐爱看花，成武早就记下了长安城哪些花在哪几个月开着。
“小桃儿，去堂上拿些点心来，昨夜值了整夜的岗，饿得紧。”
桃桃蹦蹦跳跳去了前院，成武带平乐进屋关了门窗，脸色一沉，小声对平乐说：“我托人去了扬州，打算买下个小院，夫人在年前挑个好时候搬过去。太后已经有了动作，这个冬天，长安城怕是不好安宁。”
“那老爷怎么办？老爷还要在宫中值岗，若是有了变事......”平乐的声音低了下去，“老爷如何脱身？”
“我不会有事，我的职责是保圣人周全，太后再怎么样都不会动杀心，若真有变事，我顶多只用遣人围住那宫城不叫人出入就行。等这阵风头过去，明年开春我就辞了官到扬州寻夫人去。”
见平乐不说话，成武怕平乐觉得扬州陌生，便说起扬州的花来：“扬州城啊，地处江南，春有水仙、桃花，夏有栀子花、荷花，秋天有菊花、芙蓉、山茶，冬有梅花、槐花，一年里什么时候都能看见花，可不比长安城差。到时候桃桃先陪你几个月，我随后就到，我已攒够了俸禄，到时我们一年四季每一天都能去不一样的地方看不一样的花，看一辈子都行。”
成武轻轻用手抚着平乐的鬓角，平乐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想了许久，顺着成武的手臂钻进他怀中，轻声说了句：“好。”
太极宫内。
武则天正看着手里的折子，折子末尾盖着御史台与尚书省的大印，是今日早些由尚书令赵如寒送来的，武则天用了早茶才得空查看。
“真是长了本事了。”武则天眉头一皱，“啪”的一下合上折子，拍在了案上。
御史台十余位评事联名弹劾太后武氏从今年六月起干涉朝政一事，称其以妇人之道治国审势，有失李唐太后风范，应将朝政还于当今圣人，退居后宫。
这份折子本是直接发给圣人的，可赵如寒深知，天下大势，武则天已得七分，圣人若知道了御史台的支持，定会冒进夺权，到时候事情必然会一发不可收拾。况且，赵如寒是武则天一手提上来的，两个月内连升三级，绯袍变紫袍，在朝政中自然倾向太后一方，于是悄悄遣人在尚书省传递过程中截了下来，转而呈给了太极宫中的武则天。
在赵如寒看来，大唐不久后便不再姓李了，大唐说不定也不再是大唐。当然，这些话他从没给任何人说过，他若是嘴上漏风，也不会穿上一身紫袍成为皇太后身边的“红人”了。
武则天扶着额想了一会儿，突然一笑，平静地说了一句：“本宫要拟旨。”
武则天的太后御旨晌午饭前就递到了圣人李显的手中，并且武则天还吩咐人“走漏风声”，闹的从太极宫到大明宫、从大唐芙蓉园到玄武门，每个人都知道了这份御旨说了什么——太后为循祖宗之法要将权力交还天子。
赵如寒知道武则天想干什么，圣人李显也明白，武则天在试他，试他有没有掌权之心、夺权之勇。
大明宫含元殿中，李显看着那份缎面圈裱的太后御旨，手腕微颤。方才正作画的他听闻御旨所言，失手打翻了墨碟，身边几个下人正手忙脚乱收拾着台案。李显抬起颤抖的手擦去了额上的冷汗，走下含元殿名堂，一个人走出殿门，坐在通向偏殿的高廊中吹着风。今日一大早就有御史台评事密告他称御史台要拟奏折弹劾太后，并联名三省十余官员上书。李显一高兴便拿出了先帝时名家阎立本遗世的一幅《春风江山图》，临摹有了大半。李显吹了一阵风，觉得这龙首原的秋风真是刺骨的冷，于是低着头缓缓走回含元殿上。
“陛下，奴才已经尽力补救了，但此画怕是......”
宫人畏畏缩缩，李显抬眼看那两张画，皆已溅上了大片的墨，全然看不出从前样子了。
好一幅《春风江山图》！
原来这才是这幅画的解：
不知春风何时来，江山已非旧世代。
李显一阵晕眩，倒在了龙椅上。
本章注释：
- 阎立本（约601年—673年），唐代政治家、大画家。主要作品是《步辇图》《历代帝王像》《职贡图》《萧翼赚兰亭图》等，本章中的《春风江山图》纯属虚构，只是为了暗示剧情；
- 赵如寒一人纯属虚构，大家也不要吐槽这个人物hhh而且要强调一点，他是男性角色，与和蔼可亲的某同姓专业课老师并无关系哈哈哈；
- 成武也是虚构人物，与金姓同名人物没有关系，而且千牛卫大将军常理上没有在长安城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造大院的能力，成府可以是因为他们是良将世家，可以说是攒够家力“在三环内盖房”；
- 本章中提到的花期都是真实的、经查证的；
- 正史中武则天的旨意是昭告天下、故意给天下看的，而本章为了润色宫中的权力争斗，改为武则天故意“走漏风声”；
- 正史中武则天“假意”下旨让权试探李显是在公元686年即垂拱二年的正月，而现在这个主故事线的时间已经走到了公元687年即垂拱三年间，这样的调整是为了让情节更紧凑并且能和公元688年发生的事接上。（接下来几章发生的事与正史出入较大，去问度娘也不能提前知道哦嘻嘻嘻嘻）
注释end
#一定要看的卑微作者发言#
这个故事虽然是以尊重史实为原则的，但毕竟不是考古笔记，除了给唐朝历史留下浓墨重彩的官员，大多出现过的人也都不是真正存在的，所以大噶不要把所有情节都当真鸭，以后再有这样的出入会在文末标注出来的，以前发的几章也会慢慢跟上注释，大噶看故事的时候还可以在文末学历史哦嘻嘻嘻。
（住嘴！我才不是为了凑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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